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愚趣园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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愚趣园记

黄向京

几个月前,在“城市书房”买到许云樵主编的《东南亚研究》第6卷(1970年出版),刊载许先生悼故友之文《追悼韩槐准先生》。之前只知韩槐准(1892年-1970年)被誉为“研究中国古外销陶瓷第一人”,从彩料加热后所起的化学变化和风化程度,及从外国釉料传入中国年代的先后,确断古陶瓷生产年代,著有《南洋遗留的中国古外销陶瓷》,也是第1位华人受邀加入“伦敦东方陶瓷学会”,但对其开荒的愚趣园所知甚少。

杂志刊登画家林木化(1936年-2008年)1965年所画素描《愚趣园图》,令我竖立。

  根据许文,韩槐准曾在海南文昌昌洒凤鸣村经营染坊失败,1915年下南洋挣钱,从书记变胶工,入股德国神农药房,生活稳定。他在1936年用积蓄700多元买下旧汤申路八英里2英亩半的荒山,种植400多棵红毛丹树,研究园艺,驳接新种,种出一棵树有几种口味的红毛丹,“肥大甘美,且不粘核,遐迩驰名”。他在园内建了一座一厅两房的住屋,又建一座陈列古董书籍的高架小屋,后加一座小屋藏图书,自题园名“愚趣”,竟成为新加坡名胜,吸引文人许云樵、张礼千、郁达夫、画家徐悲鸿、刘海粟、考古学家卫聚贤等等。

  红毛丹上市季节,食客名流趋之若鹜,郁达夫记下“不辞客路三千里,来啖红毛五月丹”的盛况。好客但不富裕的韩槐准在园内举行雅集,“古董一件一件搬出来,字画一幅一幅打来欣赏,名茶名酒,山珍海味,一定要使来宾尽欢而返”(许云樵),令今人如我格外神往,怎么以前的人不仅很厉害玩,也玩得有品味档次。

然后,我收到刚出炉的漫画书《愚趣园》(The Garden of Foolish Indulgences,Pause Narratives出版),书封面红毛丹果累累,不就是演绎自林木化的画?

  我还以为只有我这样的人才会对韩先生感兴趣,不想大有人在。韩槐准在英文世界也许是更陌生的字眼。这本书部分根据城市建筑学者赖启健博士学术文章《图里的红毛丹》,由胡勇辉叙述故事,许丰定以漫画呈现。

  漫画书的视角很有意思,从本土水果切入,探讨移居与融入的认同问题。它通过新加坡的中国新移民叶家,带出当年新移民韩槐准的故事。叶家思念家乡荔枝的美味而不得,只好吃红毛丹,当年韩槐准也思念海南岛荔枝,试图种出有荔枝滋味的红毛丹树,故以“愚趣”名园。

  任职期刊杂志的男主人叶丰安(音译)听本地水果摊贩说起韩槐准果园的故事,深感兴趣,2人去汤申路寻找,竟还找到一株韩槐准种的红毛丹树。这是经过实地考察的,该书团队跟随植物学家去旧址找出的这一株红毛丹老树,后也出现在视觉艺术家赵仁辉的《非常老的树》装置作品里。

寻找红毛丹园成为作品里重要的意象符号。如同老话说:爱上榴梿的,离不开南洋,本土水果成为融入当地环境的重要媒介与指标。留学巴黎的画家张荔英来到南洋后,静物写生题材从橘子、苹果变成红毛丹、山竹;先驱画家刘抗在巴黎的静物题材是向日葵、面包与葡萄酒,来到南洋变成香蕉、红毛丹与其他本土水果。

  从中原被流放贬至南方的宋朝文人苏东坡写过“日舕荔枝三百颗,不辞长作岭南人”,果实的魅力由此可见。去过愚趣园的徐悲鸿在赠予韩槐准的画上题“日啖红毛丹百颗,不妨长作炎方人”。然而,红毛丹的美味没能留住韩槐准,他在这里住了47年后,“忍痛出让”(许云樵语)经营了26年的愚趣园,1962年以71岁高龄举家返乡,捐赠325件文物给北京故宫,受邀在故宫任瓷器顾问与文史馆员,继续古陶瓷志业,到中国各窑口考察深研学问,8年后病逝。

  韩槐准曾在书信中告诉老友许云樵“我归国后,其身心比在新加坡更为愉快”。不知他回乡后,可曾思念南洋愚趣园的红丹果与雅聚?漫画书尾声将背景扩大到全球化的今天,人们继续为求更美好的生活而移居频繁,来去平常,融入与认同的问题更加复杂了。

(本文刊在9月28日《联合早报》·四方八面)

不知韩槐准回乡后,曾否思念南洋愚趣园的红丹果与雅聚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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